雄心勃勃的跨界办医者们，正在流血退场，还在坚持的，可能只是走不了。

来源：财经大健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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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： 凌馨

2023年3月，万达集团麾下的成都万达匹兹堡医院，正在大规模招医护人员，预计11月开业。

远在青岛的另一家“万达医院”，已开业半年多。不过，它已换了主人，名字也改叫“海康医院”。万达计划在广州建设的医院，50000股股权在2021年9月被质押出去了。

至此，万达集团此前 计划开五家国际医院，在已启动相关项目的三家，万达手中仅余成都万达匹兹堡医院一家。

不仅万达，在2021年初还轰轰烈烈地跨界办医的新华医疗、李氏大药厂、华塑控股等上市公司，陆续把医院卖了。雅戈尔甚至一度想将投资13亿元兴建的医院捐掉。

或许，万达在成都的这家医院，是地产商大规模办医院最后的努力？

01 ｜ 万达建了又卖，青岛这家医院“人不多”

对万达集团来说，退出青岛医院项目可能颇为明智。

3月28日，青岛海康医院开业七个多月后，各类门诊在微信小程序中的预约余量充足，工作人员在电话中告诉求诊者，到该院看病，“人不多，不用等”。

数位青岛居民向《财经·大健康》表示，对海康医院“不了解”“没怎么听说”。有住在附近的人也只听说医院几经转手终于开起来了，并未尝试求医。

这多少有点让人意外。因为， 最终接手海康医院的青岛海发集团，是青岛大型国有企业，医养健康是海发集团深耕发展的重点产业板块之一。 医院开业当天，山东广播电视台、青岛日报等地方官媒都曾报道。

看硬件，海康医院拥有“家庭式”诊疗空间、高端度假式床位、环海咖啡厅，30多个学科方向的数字化医疗终端和前端诊疗设备，国际标准手术室也有八间。天眼查信息显示，该医院注册资本金达1亿元，超过97%的山东同行。

论软实力，海康医院官方微信的“名医堂”中，汇集了上海东方医院心脏外科中心执行主任万峰、山东省关节镜外科学科带头人腾学仁等。可惜，在青岛人甚至山东人心里，“基本上比较认的还是青医附院”。

“半年多还没做起来，基本上很难了。” 中国医院协会民营医院管理分会副会长余小宝告诉《财经·大健康》，新建一家医院，从开业到患者量比较平稳，公立医院要一个月，民营医院久一些，一般三个月到半年。

万达集团曾为这家医院投入不少。据其官网，2018年，青岛医院项目进入“最后的冲刺”，单价千万级的256排CT、1.5T磁共振仪皆已买好。按最初动工时的设计，总投资额高达20亿元，平均每张床位得花1000万元。

如今，青岛医院易主开业， 原本规划在北京、上海、广州建设的三家医院在万达集团官网也不见踪影。 万达集团曾在2016年—2018年先后宣布与英、美不同医疗集团合作至少五家医院。

现在看，2023年11月开业的成都万达匹兹堡医院，成为万达集团医院板块的“独苗”。

根据四川天府新区行政审批局的公示信息，成都万达匹兹堡医院拥有500张床位，总投资额则由原本披露的60亿元缩水至10亿元。平均到每张住院床位，花费是曾计划为青岛万达医院每张床投入的五分之一。

成都万达匹兹堡医院仍走的是高端国际医院路线。 据其所在地成都天府新区官方微信报道，该院病房全是单人间，还有VIP房和VVIP房；设有海外就医通道，同时还支持国际（国内）商业保险支付、美国匹兹堡医学中心（UPMC）专家会诊等。

万达此前与UPMC的协议显示，该医院高管团队和重点科室带头人，都由后者选派。2022年1月，UPMC宣布任命Randy Jernejcic为成都医院首席执行官，此人系美国克利夫兰大学医院高管，10年前曾任北京和睦家医院任首席医疗官。

对于邀请“洋医生”来中国运营民营医院，浙江慈继医院管理有限公司董事长赵建华分析，UPMC是手术见长，成都万达匹兹堡医院“未来应该是 自费类的手术外科导向型的 ”。但其 能否真正为民营医院发展模式探出一条新路，核心团队尤为重要，还要看它与UPMC捆绑的紧密度，尤其是UPMC的管理输入情况， 如果只是简单的培训，则难以成功。

目前，成都万达匹兹堡医院正在中国招聘中层管理人员，包括运营、销售及渠道人员，以及各科科室主任。

02 ｜ 上市公司流血止损，跨界办医为何总不成？

现在看，如果海康医院后续不能给人带来惊喜，万达集团退出可谓及时止损。

多家跨界办医的企业进行了同类操作。2023年3月16日，华塑控股宣布完全退出上海樱华医院，51%的股权卖了2157.218万元，比2022年10月首次挂牌价低了500多万元。毕竟，2022年上半年，樱华医院亏损131万多元。

和医院紧密无间的医器企业、药企，也在卖医院。

2022年9月，李氏大药厂宣布以2亿元出售其间接控股的广州兆康医院有限公司，“将财务资源集中于研究及开发医用药品并把握其他商机”。

医疗器械企业新华医疗卖得更多。仅2022年，就售出了长春中德骨科医院、长春骨伤医院、云南中德骨伤医院、昆明骨科医院、西安仲德骨科医院、唐山弘新医院等多家医院股权。

有些企业不乏断臂止损。2023年2月，河南建开置业股份有限公司参与投资的焦作同仁医院被整体拍卖，成交价2.46亿元。而它在2013年落成揭牌时，一期投资就达4.6亿元。

为退出健康产业，还有想把医院免费捐掉的。

2022年5月，雅戈尔公告拟向宁波市人民政府捐赠普济医院及相关资产。这家医院彼时刚刚建成验收，资产预估价值13.6亿元。捐赠原因为，“ 缺乏相关行业的运营团队和经验，若继续投入普济医院及相关资产，投入产出可能出现较大程度的失衡 ”。雅戈尔表示，公司拟退出健康产业。

“ 活不下去又卖不掉，不如把医院捐了。如果政府愿意，可能还可以换一块地。 ”一位民营医院管理者对《财经·大健康》透露，跨界办医院的企业主，包括投资一两亿元的，因为亏损，不少曾盘算出售或捐赠。

雅戈尔捐赠资产预估价值13.6亿元，预计减少公司净利润却为10.2亿元，或许就是以捐赠换取其他方面的“补偿”。不过，这事最终没成。3月17日，该公司在投资者互动平台表示，医院项目已终止捐赠。

“很多人认为办医院肯定很赚钱，但进来后根本不是这回事。” 余小宝指出，从零到一新建一家医院是最难的，这和多年前公立医院改制为民营，完全是两回事，改制的医院“已经有根基，群众基础在那里”。

余小宝介绍，曾有不少地产或其他行业企业主邀请他共建新医院，多是被这一行良好的现金流吸引，“都想收购医院，收不到就自己建”。

医院只要接病人就有收入，这是任何地产商乃至医疗器械厂商都不能比的。但问题是，一家新的医院要建立口碑，需要漫长的过程。 何况，曾经的“莆田系”破坏了患者对民营医院的信任。

可以说，新建一家民营医院，与公立医院新开一家分院，是完全不同的处境。

不少民营医院会请公立医院退休或离职的高管任院长，但是，“民营医院的管理者要考虑的问题和公立医院完全不同”。曾在公立医疗系统任职多年的余小宝说， 民营医院的院长每天都要想，病人在哪里、他们的核心诉求是什么、日常运营有什么要改进的？而多数公立医院根本不缺病人。

民营医院想与公立医院竞争，就要提供差异化的服务。

要么，收治公立医院也难治好的患者。如陆道培医疗集团，专注于血液病领域，目前其已超越公立医院成为全国最大的血液病医疗服务机构。据咨询机构沙利文的资料，其造血干细胞移植病例排名全国第二。

要么，提供与公立医院差异化的服务，这也是包括万达在内走“高端”路线的民营医院的选择。只是，号称五星级的硬件，未必能给患者五星级的服务。

比如，从公立医院挖角或邀请来兼职专家团队，在本院可能一分钟能看完一个病人，但在民营医院还这么做的话，很难留住患者。想让这些专家改变习惯，要进行专门培训，而且是持续不断地培训。否则，病人留不住，专家团队也会随之流失，一切又要从零开始。

即便能给患者差异化的感受，民营医院想做大也很难。余小宝主持的一家康复医院，300张病床住得满满当当，于是加建200张床位，但马上就住不满了，改为养老床位才又派上用场。

“ 一定要控制规模，想要活得滋润就是100张—200张床位 。”余小宝分析。

对规划床位数500张的成都万达匹兹堡医院的未来，余小宝不那么看好。毕竟，它与全国排名第二的华西医院同在成都， “ 成规模的医院全中国只有一家做成了，就西安高新医院，但它还没盈利 ”。

2023年1月，西安高新医院母公司国际医学发布业绩预告，预亏8亿多元。亏损原因有三：西安高新医院、西安国际医学中心医院于2022年停诊3个月；新冠疫情影响本地及异地患者来院就医；2022年内运营成本、期间费用相较于营业收入依然处于较高水平。

那么，请“外来和尚念经”的万达成都医院，能为大型民营医院走出一条新路吗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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